龙三则

1

阿保机曾住在西楼，夜里他睡在氊帐中。早晨起床时，他看到一条黑龙，身长一千多丈，蜿蜒在头顶上。阿宝机弯弓怒射，黑龙腾空，身形矫健地消失了。

阿保机：即耶律阿保机（872年－926年9月6日），耶律氏，字阿保机，小字啜里只，汉名亿，中国辽朝（契丹国）的创建者，在位10年。

这条黑龙后来坠落在黄龙府的西边，距离阿宝机的帐子，相去已经有一千五百里。落下来的黑龙，身长才有几尺，它的骸骨如今放在金国的内库里。

蕃相陈王悟室的长子陈源曾经见过这条被射下来的黑龙。黑龙的尾巴、毛发和肢体，都有两个角。这些角都已经被人截去了。

陈源说，这条龙跟他家收藏的董羽画的出水龙非常相似，还说它背上的毛发不像鱼鳍。

2

冷山距离燕山将近三千里，离金国的都城有五百里。这里全是不毛之地。

绍兴年间的乙卯年，有两条不知名的龙，身长一丈多，死在这里，两者相去几步远。

龙死的地方，冷气熏人，腥气很重，人都无法靠近。一条龙的头上已经没有角，就像被截去了一样。一条龙的额头上有孔洞，大小像一枚当三钱，类似斧凿的痕迹。‌

当三钱‌：古钱币的一种，指一枚钱币可当三枚普通钱币使用，常见于宋代及明清时期，主要用于应对通货膨胀或简化交易。

陈王悟室想派人去截取龙的角，有人认为不吉利，于是就没有去了。先王住的地方，也叫冷山，但离这里又有四百里。

3

戊午年的夏天，熙州的野外泺水河里，连续三天都看到有龙。一开始是在水面上看到一条苍龙，过了很久沉下去了。

第二天看到金龙用龙爪托着一个婴儿。婴儿虽然被龙戏弄着，但却没有一丝惧色。三天了金龙都是这样。

后来看见一个皇帝样的人骑着白马，身穿红衫佩着玉带，就像少年得志的样子。白马的前面有六只蟾蜍，过了三个时辰才不见了。

郡里的人竞相跑去围观。距离非常近，但却没有遭受风浪。熙州官员曾经画影图形，送给刘齐，刘齐并不高兴。这件事赵伯璘曾经亲眼见到。

（出自《夷坚志》）

男巫

东吴的景帝孙休生了病，于是找男巫来看病。终于找到了一个男巫，但他想先试试对方的本事。

于是他让人杀了一只鹅，埋在花园里，再搭建起一间小屋，屋里摆上坐榻和桌子，再把妇人的鞋子衣服放在上面。

男巫来后，孙休让他看这些东西，并告诉他说：“如果你能说出这座坟墓里死去的妇人的样子，我会给你重赏，而且就相信你的能耐了。”

但男巫一整天不说话。景帝不停追问。问急了，男巫才说道：“确实没有看见鬼，只看见一只白头鹅站在墓上。之所以没有马上说出来，是我怀疑，这只鹅是鬼神变化，假装成鹅的样子，所以想等到它现出真形。但是它一直没有变化，不知是什么缘故，我只能冒昧以实情相告。”

（出自《搜神记》）

海公子

东海的古迹岛上，生长着一种五色的耐冬花，一年四季鲜花盛开。岛上自古以来无人居住，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。

登州人张生，喜欢探奇寻幽，爱好游猎。听说这里风景优美，就准备好酒饭，独驾扁舟前往。到时正繁花似锦，香飘数里。最粗大的树干，需十多人才围得过来。

宜人的景色，让张生流连忘返，十分惬意。于是便开瓶自饮，只后悔没带个伴来。

忽然这时，从花丛中走出个身着红色衣裙、光彩照人的漂亮女子，见张生一个人喝酒，就嘻笑着说：“我自以为兴致不凡，没想还有比我兴致更高且捷足先登的人呢！”

张生吃惊地问她是什么人，女子回答说：“我是胶东的娼妓，刚跟海公子来。他到别处游玩揽胜去了，我走不动，所以留在这里等他。”

张生正苦于寂寞，来了个美人作伴，非常高兴，连忙招呼她坐下一起喝酒。那女子言谈温婉，荡人心神。张生很喜欢她，怕海公子来后，不能尽情欢乐，就抱住她亲热起来，女子欣然俯就。

两人正在亲热，忽听狂风大作，草木折断发出响声。女子急忙推开张生站起来说：“海公子来了！”张生慌忙扎好腰带，吃惊地回头看时，女子已不知去向。

接着，见一条比水桶还粗的大蛇，自树丛中窜出。张生惧怕，急忙躲到大树后面，希望蛇没看见他。那蛇窜近前来，用身子连人带树结结实实地缠了数匝。

张生的两条胳膊被缠在两胯中间，一点也不能弯曲。这时，那蛇昂起头，用舌头刺破张生的鼻子，鼻血不断往下滴着，淌到地上形成个小洼，那蛇就俯首饮血。张生自料必死。

忽然他想起腰间系着的荷包袋中，装着毒狐的药，于是就用两个指头把药夹出，弄破堆在掌心；又转过头来眼看着手掌，让血滴到药上，转眼间滴满了一把血。

那蛇果然就掌中饮血，还没喝完，突然伸直了身子，尾巴猛烈摆动起来，发出霹雳一般的响声，碰着的树都被拦腰扫断。不一会儿，便像一架屋梁那样倒在地上死了。张生被吓得魂飞魄散，倒在地上站不起来，过了一阵才醒过来，便将蛇用船载回去。

到家后，他生了一场大病，一个月后才康复。他怀疑那女子也是个蛇精。

（出自《聊斋志异》）

藏银绝招（下）

（接上期）藏匿银子的数量很多，把它们运出仓库的办法更是巧妙。京城里灰尘很重，每到仓库开仓的日子，一定会准备清水泼洒地面，减少扬尘。库兵们于是用了夹底的水桶，把银子藏在夹层中，等堂官散去之后，再从容挑着水桶回去。

祁世长担任户部尚书时，有一次，忽然看到一只水桶的桶底脱落，银子滚了出来。祁世长不能装聋作哑，当即锁拿了几名库兵，准备第二天上奏参本，严加审讯。

有人劝他，说：“你这是准备兴大狱吗？你不顾身家性命了？无论如何，大狱不能兴，这些家伙都是亡命之徒，拼出一个人认下死罪，再找机会半夜里刺杀你，你到哪里去喊冤啊！”

祁世长于是只能含糊了事。看看，奇怪吧！相传库兵这个行当，都是祖辈几代子承父业的。年轻的时候，就要寻找嫪毐那样的东西把身子下面的洞捣松，接着就用鸡蛋裹了麻油往里面试探，洞洞大了一点之后，再换鸭蛋鹅蛋。时间一长，门户不断加大，最后改用铁丸往里塞，能塞十枚十两重的铁丸，那就放一百两银子也不难了。能放十枚的人非常少，但六、七枚则是很平常的。

所以库兵偷盗的，都是江西的银锭比较多，因为江西银锭光滑，没有棱角，俗称为粉泼锭。肛门比较嫩的，用猪尿脬浸湿，裹了银锭再塞。所以库兵到了老年，没有不患上脱肛痔漏这些病症，因为肛门经常藏纳银锭，次数太多了。

我曾经看到过库兵赤身面对堂官时，下身那话儿随身而摇动，不禁大为惊讶。我认为国家事事讲体统，这事情成何体统！难怪外国人听了这件事，画了漫画写成新闻当作笑柄。

前清财政紊乱，从户部的银库就可看得出来。库里的钱款出入也只有大概的数目而已，没有一个确定的数字。如果问今天放出多少银子，存进去多少，那就张口结舌，无法回对了。

外省进京的钱饷，来到户部验收的时候，有一种专门负责劈鞘的差事。这种人是几代世袭这个行当的，无论再坚硬的刀鞘，三斧头就能劈开，而且能劈到尾鞘，可见手法不一般。第三斧下去的时候，银块四下散开，像喷出来的一样。

原来尾鞘的银子，是用来准备补平、补色的，或者填补数字的零头，所以都是碎银子。既然是四散喷出，那么手下人假装拾起来的时候，都会抬手放进袋子里。

有一次，当时我的一个家丁在旁边，恰好一个银块飞到脚边，于是他也俯拾起来，塞进自己的靴子里。出来后一称，得到八两银子。

至于旁人捡钱，堂上的官员也就装作没看见，因为各省解送饷钱的，都有进部的小费，多少不等，费用缴纳，即使有小的出入，也没有人较真。

如果是去领饷，费用更是超过解送饷钱。我曾经帮助北洋绥巩军领过一次饷钱，一共有十一万多，纳费就有一千六百两银子。库里的文书允许发放山西宝银五万两，这种钱俗称“凹山西”。因为山西银子为天下银子中最好的，每一锭宝钱中有一钱左右的黄金。如果不拿出这一千六百两银子，那么付给你的，全都是成色差的银子。库里的文书就有这样大的权力。

所以我说，清朝的灭亡，亡在内政不修，并不是亡于新政的不好。

（出自《清代野记》）